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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悲慘世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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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往生之人如果有心願未了,或者仇怨未報,就會徘徊在世間,成為浮游靈——松陽為什麽會回來?

如果早一日見到松陽的靈魂,也許吉田文會雙手合什,祈願兄長早日成佛。

在學習上努力,考上好高中,如果阿銀同意,繼續就讀名牌大學,畢業後和喜歡的銀桑結婚,生下可愛的孩子(有五成機會自然卷),以後也永不分離的生活下去——這些都不可能了。

吉田文,學歷只有中學畢業,沒有考上任何執照,沒有任何工作經驗。

不漂亮。

沒學歷。

她的世界,太狹窄了。

“兄長,請你教我劍道。”不容回避的事實是:她還要活下去。

她和年齡相差很多的哥哥從沒吵架,比如說一起吃零食,還剩最後一塊的時候,兩人就會像剛剛開始交往的男女朋友一樣彼此謙讓,一個說“哥哥你吃吧”,另一個就會說“沒關系,你吃吧”。哥哥總是很溫柔,因此他就成為阿文心目中理想男人的標準——可惜他選定的阪田銀時太對不起這個標準了。

“文,你才十五歲,跟這十五年比起來,還有更加漫長和多彩的未來,在未來……你不可能不改變。”松陽擰起眉頭,這個男人有著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一張宛如新雪的俊臉,盯著你看的時候,往往會讓人卸下心防答應他的要求。

松陽知道,阪田銀時是難得的人才,他最得意的弟子,第一門生,只要他一笑,身邊的人也會跟著笑起來——和這個宛如夏日晴空的男人在一起,一定會幸福……這麽想,錯了嗎?

因為阿銀一直溫柔,所以她一直期待。

“松陽哥哥,你讓我現在隨便找個人嫁了,還是選擇自殺呢?

就算我還有選擇的權利,選項也不是太多。

你留下的遺產交完遺產稅所剩無幾。”吉田文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死去兄長的靈魂,對於哥哥變成背後靈這件事,她的理解速度快得驚人。“我想學習劍道。

也許我學不會,也許學會了也派不上用場。

但是,我就是不想放棄。

我已經決心用盡所有力氣,去忘記世界上最喜歡的那個人。”

聲音很平靜。

“文……”雖然是幽靈,但是這個男子散發的氣息,恬靜的能讓人放松自己。

“畢竟和阪田分手,並不代表我的世界就此跟著結束。

我想要的,不是呵護我的手臂,而是讓自己堅強站起來、走下去的力量。”——不要再當吉田家的小女孩。

少女臉上穩重決絕的表情,並不是裝出來的。

“失火了!”一聲尖叫在暗夜裏響起。

忽然之間,旅社中的某個地方響起了叮叮當當的鈴聲,“快跑啊!”有人在大吼,“著火了!”不一會尖叫四起,夾雜著啼哭聲,這些聲音響成一片;一團混雜著煙霧、塵土和灼熱氣味的煙雲開始在整個樓層蔓延;住客慌成一團找緊急出口……

————————數日後————————————————————————————

吉田文的靈堂,來的人只有幾個——畢竟不是老家荻州,也有一些家夥根本聯系不上。

“晉助,你再抽煙,肺部會爛個洞的。”阿銀的一雙眼睛帶著勸告的神情。他很清楚,高杉從小就喜歡把心事壓抑在心底。

“已經戒不掉了。”高杉晉助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參加老師的慰靈祭仿佛還在昨日,如今要為文準備葬禮,把碎煙絲塞在煙鬥裏,重重吸了一口,“不過你不能抽。

你都快有糖尿病了。

你的血糖值是健康人的兩倍。”

“要不要見文最後一面?”

“……不必了。”火災之後,屍體都面目全非,也許松陽老師在地府都無法辨認文,兄妹二人都屍首不全。“反正好些日子沒有見過她了。”

“晉助,你別太努力過頭了。”

阿桂穿上了黑色和服,一臉凝重,還沒慰問半句——

吉田稔麿靜悄悄地在門口出現了。

白衣素凈。

一雙痛心疾首的眸子死盯著阿銀,那眼神令人退避三舍,他很久都不說話,久得令人受不了。然而,他畢竟無法沈默到底——

“和你不想見到我的心情一樣,我同樣不想見到你。”他冷若冰霜,清澈的聲音句句帶刺。“餵,阿銀,當初為什麽答應老師,和她訂婚呢?”榮太冷冷地問出這個問題。“你從來沒有認真把她當做一回事!”

人是很殘酷的,即使不把你放在心上,還是能對你好。

魔鬼總是以美好的姿態迷惑人心——如果魔鬼要偽裝,他可以變得像天使一樣。

——只有他還記得!在遙遠的前世,源賴朝哥哥把自己和弁慶逼上了死地。他短暫但波瀾起伏的上輩子一直在記憶裏縈繞不去,只覺得心煩意亂,恨不得把對不起前世基友的阿銀戳幾個窟窿。

這個時刻,他的眼睛裏盈溢著淚水,仿佛身上剛中了白雪公主家後媽的魔咒。

“榮太,你要我一開始就老實告訴她,我要娶她是想讓松陽老師安心嗎?”

阿銀曾經以為可以和松陽老師一起照顧文——我們做最幸福的一家人。

——餵,阿文,你很喜歡我嗎?

可是,老師死了,我救不了。

可是,在攘夷戰爭裏,我連眼前的人都保護不了。

我死在戰場的話,你一定會穿上喪服守寡一輩子……

如果這樣,我想,不如放手好一點。

即使逞強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我還是很遜的樣子。

討厭我,或者恨我,對你才好。

情形就是這樣。——放手,是白夜叉珍視的一種方式。

他只是沒有預料,吉田文會突然死於一場火災。

猝不及防。

每次不管我做什麽,都是白費力氣。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罷——榮太拼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只覺得現實諷刺無比。

他生死與共的弁慶,這一生就斷送在烈火中。

“阪田銀時。

打一場吧。

今天是文的葬禮,我不動手。

下次見面的時候——

如果不揍你,我就不是源義經!”吉田稔麿額上的青筋鼓起來了,一張秀氣的臉顯得有些可怕。

——事後銀桑琢磨:榮太他本來就不是源義經啊!

葬禮結束,阿銀和阿桂一起找了間小酒館喝酒。

“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才會偶爾覺得厭煩吧。”桂小太郎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這個長直發面目清秀的男子總是對未來充滿希望。“不過我們一定能取得諒解的!

榮太啊,一定會回來。”在阿桂心裏,沒有永遠陰霾的天空,雨後必有彩虹,沒多久同學們就能開個賞櫻會或忘年會。

阿桂總是很率直的說出心裏的話(很多時候不合時宜),和這種人在一起很輕松……有時候又超累。

“好累啊。”阿銀抓頭皮。

好累,好累,好累。

“打起精神,阿銀,還有我在你身邊!”阿桂安慰。

——阿銀仿佛腦袋被射飛一箭受了致命傷。

桂同學,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一說出來,不遠處兩個女高中生眼睛都綠了,隱約能聽到“禁忌愛”“好激動”“他們誰上誰下”的私語。

“餵,假發,人死後會不會見面啊……”阿銀身上所有的錢全都辦了葬禮,最後還差了錢——幸好高杉這家夥不聲不響把尾款支付了,“總覺得……

好想念過去。”

酒的味道,會勉強人想起過往。

讓我們把愁腸,一飲而盡。

攘夷的繼續攘夷,佐幕的繼續佐幕。

擔任京都守護職的真選組,今天依然熱熱鬧鬧。

“前幾天那場大火可燒得真厲害……”

“這年頭開旅館也不容易,要防備無孔不入的恐怖分子,還要應付消防檢查,一把火……什麽都沒了。”

“這月工資什麽時候發?我最恨拖工資!”

“今天不是說要加入一批新同志?”

“我面試的時候沒有問面試官……我們究竟一個月能拿多少錢?”

“我聽說見回組還有娛樂津貼,買什麽東西只要有發票都可以報銷。嘖嘖嘖……”

“靜一靜!”一個男中音厲聲說道,他一頭黑色短直發,倒A劉海,外表精悍嚴厲,一雙吊梢眼看起來就是硬派人物。

這位就是真選組二把手副局長土方十四郎。他為了領導威嚴最近才理發,剃掉了留很久的長發,還不大習慣那短短的發梢。

一時間,大家噤若寒蟬,就和在班主任面前服服帖帖的小學生一樣。

真選組最高領導人——近藤勳(外貌上……很適合去主演《人猿星球》),硬直的頭發,憨厚的容貌,他站直身體,放大嗓門,聲如洪鐘:“諸位新同志通過困難的入隊審查,得以正式采用,從今日起成為我們真選組的一員。

你們都是武士!那不是頭銜,也不是職稱,而是要抱有“武士之心”,並為這顆心賭上性命!

在此之際,歡迎新夥伴的加入,真選組會因為你們的加入更加團結、和諧,也會因為你們的加入更加創新、向上!

土方去死!

土方你給我切腹!”——說完最後一句話,近藤局長才恍然被篡改了演說稿,他有些慌張,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像做錯事的孩子瞥一眼身邊的副局長土方(他五內俱焚:土方,你有話快點說啊,我還要大便呢!)。

又是總悟做的!

局長近藤勳,副局長土方十四郎,副長助勤沖田總悟,都師從天然理心流。

沖田總悟可能因為入門早的原因,對土方當上副長比自己官大一級一直不滿,時不時折磨蹂躪他的肉體和精神。不分時間和地點給土方拆臺,捉弄他就是這位副長助勤的興趣和日常,楞是把副長五彩的人生變成了黑白照片。

土方十四郎吃飯的時候會突然發現勺子裏的蛋黃醬換成了“魔幻麻婆豆腐”(又酸又麻又辣又苦又澀);練習劍道的時候忽然腳底下一個網球;正走在路上突然被一雙橫飛的腿正中腰間伴隨“致命踢裂腳”的必殺技呼喊(腰是男人的性命啊),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土方被女孩子甩掉的最短時間是三個小時”這個消息依靠沖田的廣播眾人皆知;副長還在垃圾箱裏找到了紮滿針的“土方詛咒人偶”;那個魔鬼還把副長精心收藏的夢幻蛋黃醬組合裝丟進裝狗大便的袋子裏扔掉……

雖然找不到足夠量刑定罪的證據——小總要殺了土方啊……

這種仿佛和饑餓老虎關在一個籠子裏的生活,土方副長有時候真的很想拿著竹刀砍碎屯所全部玻璃窗,勇敢大吼:“老子不幹了!”

想想而已。

土方十四郎估摸也許只有自己立馬握著武士刀切腹,把鮮血供奉給副長助勤,那個家夥才會心滿意足。

“近藤局長是一個值得將生命交托給他的男人。

人生就此一次,希望大家不要做出後悔的事!”土方以一種武士的風度發表演講,擡高了音量,神采飛揚,內心祈禱總悟這次給點面子。“我們真選組武士,流血在所不惜!犧牲在所不惜!

祝各位武運昌隆!”

“作為副長,土方先生你不合格,落榜,覆讀,補考,補考再落榜……這樣還可以拿薪水,你真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沖田,年方十五,栗子色的短發,秀氣可愛的臉蛋,身高差不多到土方的肩膀。他的聲音完全沒有平仄,表情不變,倒是眼神裏透露出一股子“我很有才吧”的勁兒,同時手裏還拿著一只波板糖,百無聊賴聳聳肩。“你怎麽不去死啊?臥軌或者跳樓。”

——搭配的背景音樂是kaito神曲《你們怎麽不去死》。

按照沖田總悟的算計,土方一死,剛好騰出位置給自己。沖田總悟才是最適合站在局長身邊擔任副長的人。

“哈哈哈,小總為了活躍氣氛又在開玩笑呢!”近藤老大樂呵呵——我們真選組的友誼之塔越搭越高,直達天際,非要形容的話就是巴比倫塔。

還不了解副長和助勤關系以及局長盲目樂觀的新隊員們一陣喧嘩,當然土方馬上板起臉,轉移話題——讓諸位新人自我介紹。

起頭的是一個在喧鬧中保持沈靜,站在角落的少年——

“在下齋藤終,明石藩人,家中次男,剛剛來到京都,父親是一名足輕(日本古代最低等的雜役武士),今年十五歲。

父親和兄長已經亡故。

我很高興加入真選組。”這是一張平凡無奇很容易忽略的臉,淺色短發,羽毛剪劉海,但是訴說夢想的時候,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眼眸像一盞光明璀璨的燈塔,或者說無星之夜的明月。把雙手往地面上一放,行個大禮,眼皮象脆嫩的剛剛化蛹成蝶的翅膀似地顫動了一下,在這一瞬間,已經迅速記下周圍人的面孔,聲音抑揚頓挫,和普通容貌完全不符的清朗動聽少年音。“以後請多多關照。”

從火災中趁亂拿到的人別賬(身份證),松陽哥哥指導下至少乍眼看還湊合的劍道,再加上無懈可擊的筆試成績——總分數好到讓人難以置信。

吉田文順利以“齋藤終”的身份,成為真選組新的一員。

——銀桑,有你在身邊微笑,對我來說就是幸福;

有你在身邊一起前行,對我來說就是快樂;

你笑著說,總有一天可以在一起

我也一直都希望聽到這句話

那真是……如夢幻般美好的……每一天

謝謝你

但是……對不起……盡管我明白這麽做將會失去一切

盡管如此,盡管如此……

別了,過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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